《语文常谈》第8章:早就有人主张改革汉字

更新时间:2024-04-20 教案设计

可是有人看到了另外一种情况,并且拿来跟上面的情况做比较,引起了种种疑问,提出了种种建议。远在宋朝,就有一个人叫邓肃说过,“外国之巧,在文书简,故速;中国之患,在文书繁,故迟。”[①]明朝耶稣会传教士来华,开始用拉丁字母拼写汉字,明末学者方以智受它的启发,也有“如远西因事乃合音,因音而成字”的想法。到了清朝末年,中国人接触外国事物更多了,于是兴起了一种切音字运动,卢戆章、蔡锡勇、沈学、朱文熊、王照、劳乃宣等是它的代表人物。他们的时代是中国经历了二千年封建统治,又遭受了半个世纪的帝国主义侵略,国家越来越衰弱,人民越来越困苦,改良主义的维新运动和旧民主主义的革命运动正在先后出现的时代。爱国主义唤起人们对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情况的注意,从海陆军备而工商实业,而科学技术,而文化教育,认识逐步深入。其中就有人看到西方强国的语文体制跟中国不大相同。他们比较中西语言文字,发现中国有三难,西方国家有三易。中国的三难是:写文章难;认字写字难;不同地区的人说话难。西方国家的三易是:写文章容易,因为基本上是写话;认字写字容易,因为只有二三十个字母;不同地区的人说话容易,因为有通行全国的口语。于是他们提出切音字的主张,认为这是开民智、兴科学的关键。最早的切音字运动者卢戆章的话可以代表他们的想法,他说:“窃谓国之富强,基于格致。格致之兴,基于男妇老幼皆好学识理。其所以能好学识理者,基于切音为字,则字母与切法习完,凡字无师能自读;基于字话一律,则读于口遂即达于心;又基于字画简易,则易于习认,亦即易于捉笔。省费十余载之光阴,将此光阴专攻于算学、格致、化学以及种种之实学,何患国不富强也哉!”

《语文常谈》第8章:早就有人主张改革汉字

这些切音字运动者,有的只是提出一个方案,做了一些宣传,有的也曾开班传授,取得一些成绩,但是总的说来,他们的成就是很有限的。这主要是因为受当时政治形势的限制:象这种以人民大众的利益为指归的语文改革,在人民自己取得政权以前是很难完全实现的。其次,他们对于语文改革的整个内容,以及各个部分之间的关系,或者认识不足,或者虽有认识,可是顾虑重重,不敢冲破障碍,提倡彻底改革。语文改革实际上包含三个内容:用白话文代替文言,用拼音字代替汉字,推行一种普通话。三者互相关联,而彼此倚赖的情况不尽相同。改用白话文,不一定要用拼音字,也不需要拿普通话的普及做前提,因为有流传的白话作品做范本。推行普通话必须有拼音的工具,但是不一定要推翻文言,可以容许言文不一致的情况继续存在。惟有改用拼音字这件事,却非同时推行普通话和采用白话文不可。否则拼写的是地区性的话,一种著作得有多种版本;另一方面,如果不动摇文言的统治地位,则拼音文字始终只能派低级用场,例如让不识字的人写写家信,记记零用账。这样,拼音字对于汉字就不能限而代之,而只能给它做注音的工具。大多数切音字运动者恰好是基本上采取了这样一条路线,也就只能收到那么一点效果。二十多年切音字运动的总结是1913年制定、1918年公布的一套“注音字母”。

从那时候到现在,半个多世纪过去了。这期间的变化可大了。白话文已经取得全面的胜利,普通话的使用范围已经大大地扩大了,汉语拼音方案的公布也已经给拼音文字打下了可靠的基础,虽然直到目前为止,它的主要任务还是给汉字注音。

这是知其一不知其二。拼音文字决不能象汉字的写法,一个个音节分开,一定要分词连写。先学汉字后学拼音的人,总是要在脑子里把拼音字还原成汉字,就觉得它不够明确;一起头就学拼音文字的人,学一个词是一个词,并不会感觉不明确。当然,有混淆可能的同音词仍然需要区别,也是可以想法子区别的。汉字能区别同音字,在阅读的时候的确是一种便利。可是文字的使用有读和写两个方面。写的时候要在许多同音字里边挑一个,这就成为一种负担了。写错别字不是一直都是语文教学当中最头疼的问题吗?这是汉字的先天毛病,一天使用汉字,这毛病就一天不得断根。而且一个别字为什么是别字,有时候也叫人想不通,如果你用无成见的眼光去看问题,象六七岁的孩子那样。我家里有个六岁的孩子,学过的汉字不多,有一天写了四个字让我看,是“天下地一”。我告诉他“地”字错了,该写“第”。他问我为什么不可以写“地”,我倒给他问住了。是啊,为什么“地”不能兼任“第”的职务呢?“地一个”,“地二个”,“地一千零一个”,在什么上下文里有误会的可能呢?要说不让“地”字兼差吧,为什么“轻轻地”、“慢慢地”里边可以写“地”呢?这可是连读音也不一样啊!怎么能怪孩子们想不通呢?

(2)汉字不跟实际语言保持固定的语音联系。“学而时习之”,孔夫子说起来是某五个字音,现代的曲阜人说起来是另五个字音,北京人、上海人、广州人说起来又各自是各自的字音。这就是说,汉字是跟抽象的汉语相联系的,具有一种超时间、超空间的性质。反对拼音文字的人认为这是汉字的优点,改用拼音文字就得不到这种便利,各地方的人就会按照自己的方音来拼写,别的地方的人就看不懂,现在的人写的文章几百年之后的人也要看不懂。至于只会拼音文字的人将要完全不能看古书,因而不能继承文化遗产,那就更不用说了。

这个话有一定的道理,可是说这个话的人对于汉语文的目前使用情况还没有足够的认识。在从前,写文章得用文言,文言既不能按某一个地方的读音来拼写(别处的人念不懂),更不能按古音来拼写(各地方的人全念不下来),除了用汉字,没有别的办法。现在有了普通话,拼音文字拼的是普通话,不会有各行其是的问题。不错,普通话还没有普及,可是拼音文字也不是光有一张字母表和几条拼写规则,还要有课本,有词典,可以让不太熟悉普通话的人有个学习的工具。这样,不但是普通话没有普及不妨害使用拼音文字,而且使用拼音文字还可以促进普通话的普及。几百年以后要不要修改拼法,那是几百年以后的事情,就是修改,也没有什么了不得。至于读古书的问题,现在也不是不经过特殊学习就能读古书,将来也无非把学习的时间延长一点儿罢了。而况无论现在还是将来,读古书总是比较少数的人的事情,古书的精华总是要翻译成现代话的。

总之,汉字、文言、方言是互相配合,相辅相成的一套工具,拼音字、白话文、普通话也是互相配合,相辅相成的一套工具。前者在中国人民的历史上有过丰功伟绩,这是不容埋没的,但是事物有发展,形势有变化,既然后者更能适应当前的需要,让前者功成身退有什么不好呢?

(3)现代的工农业生产,交通运输,科学技术,无不要求高效率,要求又快又准确。而一切部门的工作里边都包含一部分文字工作,要是文字工作的效率提不高,就要拖后腿。在这件事情上,汉字和拼音文字的高低是显而易见的。拼音文字的单位是字母,数目少,有固定的次序,容易机械化;汉字的单位是字,数目多,没有固定的次序,难于机械化。字母打字比汉字打字快,打字排版比手工排版快,拼音电报比四码电报快,用拼音字编的词典、索引、名单比用汉字编的查起来快,还有一些新技术,象利用穿孔卡片分类、排顺序、做统计,利用电子计算机查文献、做翻译等等,更加是很难甚至不可能用汉字进行的。

(4)现在世界上各种文字都是拼音的,只有汉字是例外,因而在我国和外国的文化交流上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障碍。我们需要翻译外国的科学、技术和其他资料,如果用拼音文字,人名、地名可以转写,许多国际通用的术语也可以不翻译。现在用汉字,全得翻译,于是译名统一成为很严重的问题。而且人名、地名用汉字译音,既不准确,又难记忆。科技术语用意译法,对于理解和记忆是有些帮助,可是从事科学技术工作的人,除了一套汉文术语外,还免不了要记住一套国际术语,成了双重负担,对于我国科学技术的发展也不无影响。又如现在有很多外国朋友,为了更好地了解我国文化,吸收我国科学技术成果,很想学汉语,可是对汉字望而生畏。外国留学生都说,汉语学起来不难,他们的时间一半以上花在汉字的学习上。

总起来看,在目前的情况下,拼音文字的优点(也就是汉字的缺点)大大超过它的缺点(也就是汉字的优点),而这些缺点是有法子补救的。如果由于改用拼音文字而能把中小学的学制缩短一年,或者把学生的水平提高一级,如果由于改用拼音文字而能把文字工作的效率提高一倍到三倍──这些都是很保守的估计──那么,光凭这两项就很值得了。

[①]见周有光《汉字改革概论》,引汤金铭《传音快字书后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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